博物館“自我造血”新模式（一）│近9成博物館運維靠財政支持 互聯網巨頭爭搶頭部文博資源

每經記者｜宋紅    每經實習記者｜張春楠    每經編輯｜溫夢華    

【編者按：7月酷暑中，博物館即將迎來“暑期時間”。

在“互聯網+中華文明”的導向下，讓文物走出博物館，走向線上，成為博物館吸引年輕群體的新手段，更為門票免費后，依賴財政支持的博物館帶來“自我造血”的新生機。

借助強大的平臺和渠道優勢，BAT、網易、新浪等互聯網巨頭也紛紛爭搶頭部文博資源，雙方的合作訴求是什么？合作探索中還會出現什么問題？

近日，每經影視（微信ID：meijingyingshi）記者走進了故宮博物院、敦煌研究院、秦始皇帝陵博物院這三家頂級博物館。本系列將通過四篇稿件的觀察與采訪，為您呈現互聯網與博物館合作探索“自我造血”的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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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博物館，總讓人想起深宮大院。

然而，近兩年，從幾度脫銷的朝珠耳機到《我在故宮修文物》、再到《國家寶藏》《博物奇妙夜》，這些紀錄片或綜藝節目的火熱，使那些高高在上、陽春白雪的文物活了過來，它們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帶著溫度，走進了越來越多普通大眾的視野。

▲紫禁城初雪（圖/主辦方供圖）

據國家文物局數據顯示，目前接近9成的博物館已經實現免費開放，這些博物館運維主要依賴財政撥款。早在2016年，國家文物局聯合五部門發起“互聯網+中華文明”三年行動計劃，鼓勵文物與經濟社會領域積極融合。

BAT、網易、新浪等互聯網公司紛紛入局，爭搶與文博大戶合作。騰訊近日在法國戛納推出“全球數字文博開放計劃”，希望文博機構提供一站式的數字化解決方案。

“騰訊有平臺，博物館有內容，雙方一拍即合。”南開大學歷史學院文物與博物館系副主任黃春雨對每經影視（微信ID：meijingyingshi）記者表示。

互聯網平臺收獲文化資源，互聯網傳播方式也對博物館人的觀念帶來市場的沖擊。

不過，一方面基層博物館在信息化基礎弱，欠賬多，經費、人才仍短缺，離真正互聯網化仍有距離；另一方面博物館對文創產業角色的定義也正在摸索，在通俗和高雅間、公益和商業間達成平衡。

【“連藏品目錄都沒有，何談信息化？”】

“現在國家倡導博物館免費開放以后，實際上很多博物館自身的經營和管理是沒有辦法靠自己來維持的。”秦始皇陵博物院院長侯寧彬在接受每經影視（微信ID：meijingyingshi）記者采訪時表示。

▲敦煌莫高窟第220窟-北壁-藥師經變之樂隊-初唐（圖/主辦方供圖）

這也為博物館的“自我造血”提出了更高要求。

“如果說博物館有了比較系統的文創產業，文創產品的價值就足以維持博物館自身的運營和管理，這樣也解決了國家的撥款負擔。”侯寧彬表示。不過每經影視記者也在采訪中了解到，即使是頭部博物館，相比門票，文創產品在收入中的占比仍不高。

而對于市縣級的地方博物館來說，在信息化上仍面臨缺錢又缺人的窘境。有些博物館連藏品目錄都尚未建設完備，談信息化無疑有些過早。

“博物館專業與信息維護人員的缺乏，使得藏品的檔案信息建設非常薄弱，很多博物館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藏品檔案，這樣怎么進行信息服務？”黃春雨在接受每經影視（微信ID：meijingyingshi）記者采訪時表示，有些地方博物館編制加起來不過10人左右，信息部門往往淪為索要經費的“擺設”。

故宮博物院副院長馮乃恩也對每經影視記者表示現在很多博物館都是倉促之間被數字大潮帶著走，文物藏品等基礎數據的采集始終沒有做到位，基礎弱，欠賬多。“這樣匆忙推出產品肯定達不到公眾的要求，后面的產品遙遙無期。”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信息部主任趙昆對每經影視記者坦言信息部門的工作并不好做。“一方面你的推動在內部需要更多空間，因為有些業務上他不一定能理解，另外文物行業可能依然相對還是封閉一些，工作推進有時并不容易。”

【BAT“爭搶”文博大戶 助力博物館互聯網化】

去年底，國家文物局與百度、騰訊、網易三家互聯網企業簽署戰略合作協議，部分合作項目已經落地。日前百度與國家文物局聯合正式啟動了“AI博物館計劃”。此外，網易云課堂也與國家文物局達成合作開展國家文化遺產系列公開課，阿里巴巴也與故宮博物院進行了電商方面的戰略合作。

事實上，就在騰訊和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聯合發布互聯網+中華文明二期合作項目的當日，博物院與新浪動漫也進行了戰略合作簽約，全方位立體打造兵馬俑IP品牌。

▲游覽者用騰訊“博物官”小程序掃描文物銅車馬（主辦方供圖）

“其實從我的角度，我更希望與不同公司多樣化的合作，而且我不在意在一件事上和不同的公司進行合作，因為每一個公司無論他的文化特征，還是技術優勢都是不一樣的。”趙昆表示。

而在與文博的合作上，定位為“科技+文化”的騰訊則走得更遠。在與秦始皇陵、敦煌莫高窟、故宮博物院的合作中，涉及到了游戲、動漫、社交、音樂等不同產品線的深度合作，甚至共同開發。

針對不同博物院的需求，合作的產品和方向會不同。“比如說秦始皇帝陵這邊，可能側重優化線下體驗和展廳。”與秦始皇陵對接的騰訊方面負責人王慧對每經影視記者表示。

在今年6月的戛納國際創意節上，騰訊推出了“全球數字文博開放計劃”，作為數字化助手為博物館提供全面數字解決方案，“未來會是一個大的package，供博物院去定制化合作的內容。”王慧表示。

“博物館和例如騰訊在內的互聯網公司達成深度合作，不需要獨自建立自己的信息平臺，未來可以減少對人力和資金的投入。”黃春雨表示。

在黃春雨看來，騰訊等互聯網公司追求的首先并不是經濟效益。“在合作中，騰訊甚至可以不要博物館出錢、出人，只要博物館的文化資源，這么多有待信息化的博物館，對騰訊來說是一筆文化富礦。”

【合作模式仍在探索，博物館不應放下身段】

在博物館人看來，騰訊強勢的分發渠道和在青年人中的影響力或許會讓古老的文博煥發新的生機。

通過對互聯網公司的游戲或動漫授權文物IP或提供考古科研成果支持也可以成為博物館收入的新路徑。每經影視記者了解到，為積極與市場接軌，例如秦始皇陵博物院和敦煌研究院都下設了二級文創公司，與騰訊等公司以企業和企業合作的方式展開。

不過，在黃春雨看來，這樣的市場路徑只適合于具有高度壟斷性的文博機構，并不具有普遍性。“故宮的皇帝、妃子，秦始皇陵的兵馬俑、秦陵地宮是具有連接古今的符號意義的，帶有普遍的歷史情感和歷史認知，對于沒有高認知度的地方博物館來說不可復制。”

另一方面，在商業化探索中，用互聯網等現代語言詮釋傳統文化也時常會伴隨“褻瀆歷史”的爭議。馮乃恩將平衡文化創新時的庸俗和通俗比作走鋼絲繩，搖搖晃晃。“這個平衡我們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也許我們考慮的受眾接受程度沒有那么周到，我希望公眾對于博物館的文化探索有一個包容的心態。”

▲敦煌莫高窟九層塔（主辦方供圖）

黃春雨則認為博物館的“犯錯”其實可能低估了受眾對于嚴肅深刻的文化的接受程度。“包括博物館界在內的文化傳媒機構，很多時候對于公眾擁有的常識和深度和廣度其實是誤判的，低估了公眾的接受和理解能力。”

“不能把博物館的公眾混同于所有的社會成員，如果想討好社會上所有的人，對博物館來說太困難了。”黃春雨表示，博物館放下身段對于那些真正熱愛博物館的人是憤怒的，這其實是本末倒置。

在探索中，黃春雨提醒博物館不要忘記自身是公益而非商業機構。“博物館的人才結構是圍繞專業領域的，根本沒有商業性和經營性之分的人才，不要做自己最不擅長的事情。”黃春雨表示，“博物館要做的是讓公司給博物館錢，這才是文化的反哺，而不是一味思考自己怎么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