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雞蛋換來6億融資背后：可生食雞蛋標準非“自定義” 3000億賽道正處于升級關鍵期

每經記者｜陳星    每經編輯｜魏官紅    

一枚可生食雞蛋2元到3元，是普通雞蛋價格的3倍、4倍。然而，這并不是這枚雞蛋的身價“天花板”。今年3月，可生食雞蛋品牌黃天鵝完成C+輪融資，募集資金6億元，創下基礎食材雞蛋行業之最。

在獲得數億資本青睞的同時，也有人質疑，可生食雞蛋這是不是只是一個營銷概念？有什么權威標準去定義？

為此，《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展開了調查。記者發現，作為“可生食雞蛋”的發源國，早在20多年前，日本政府及相關部門，已經開始陸續使用規章、認證標準、綱要等文件形式，規范可生食雞蛋的生產。在我國，現行標準僅對雞蛋的農獸藥殘留、金屬殘留等檢測進行了規定，未對可生食雞蛋的關鍵——沙門氏菌列明要求。而黃天鵝這樣的可生食雞蛋品牌，通過引進日本標準并建立企業標準，對沙門氏菌的控制與檢測標準進行了補足，在微生物和致病菌檢測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

在雞蛋這一傳統的農產品中，新的品類、新的標準、新的食用方式不斷涌現，產業背后，又有什么新的不同呢？

填補國標空白 中國雞蛋邁入“可生食”新時代

今年1月底，可生食雞蛋代表品牌黃天鵝完成了C+輪融資，募資6億元人民幣。公開信息顯示，成立不到4年的黃天鵝，創下基礎食材蛋雞行業的最高融資紀錄。

在市場端，可生食雞蛋亦異軍突起。據《2021中國可生食雞蛋白皮書》，中高端雞蛋的消費群體正持續擴大，消費升級趨勢明顯。2020年，近80%消費者購買過1.5元/枚及以上價格帶的中高端雞蛋，其中可生食雞蛋份額占比已接近一半。此外，近一年中，可生食雞蛋的搜索滲透率提升近1倍，已成為天貓蛋品中增速最快的品類，2020年消費人數、銷售規模同比增長超200%，增速遠超普通雞蛋。

一枚雞蛋在引發消費市場與資本市場雙重關注的同時，亦有消費者提出疑問，可生食雞蛋的價值在哪里？可生食雞蛋是否具有明確的定義和生產標準？

記者注意到，以可生食雞蛋代表品牌黃天鵝為例，在其官網及產品外包裝上，均標有“引進日本38年可生食雞蛋標準”字樣。黃天鵝在其官網中稱，公司引進的是由日本蛋雞研究專家加藤宏光研發的38年可生食雞蛋標準技術體系。

黃天鵝可生食雞蛋產品 圖片來源：企業供圖

在此基礎上，黃天鵝申請了國內首個可生食級的鮮雞蛋企業標準。據稱，這是國內首個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可生食雞蛋的品質標準。2021年9月，黃天鵝主導發起了《可生食雞蛋》團體標準，該團體標準由中國農業國際合作促進會立項并制定標準，四川大學、四川農業大學、成都大學等學研機構，以及京東、盒馬等企業聯合參與制定。

記者了解到，可生食雞蛋與不可生食雞蛋的主要區別在于對沙門氏菌的檢測與要求。我國現行的相關食品衛生標準，并沒有關于鮮雞蛋沙門氏菌等含量的明確規定。我國現行的《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蛋與蛋制品》，在“微生物限量”類別中，只規定了菌落總數，同時要求“致病菌限量應符合GB 29921的規定”。根據《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預包裝食品中致病菌限量》（GB 29921—2021），即食蛋制品的沙門氏菌含量應為0，至于帶殼鮮雞蛋的沙門氏菌含量則沒有明確規定。

換言之，面對“可生食雞蛋”這一新事物，國家級食品安全的標準暫時還處于空白地帶。

在這樣的背景下，黃天鵝通過引進日本PPQC具有38年歷史的可生食雞蛋標準體系，著重從全過程管控實現對沙門氏菌的控制。

從通過引進標準，到建立企業及團體標準，規范行業發展，這本無可厚非。不過，黃天鵝引進的標準是什么標準？具有權威性嗎？為此，記者進一步展開調查。

標準重在過程控制 超越日本及國內現行國標

日本養雞協會負責人渡邊誠曾接受中央電視臺記者采訪時表示，在日本，達不到生食標準的雞蛋，就無法進入市場流通，這是個大前提。可見，在日本，雞蛋要上市銷售，必須達到可生食標準。

記者查閱日本法律文件發現，早在1998年，因帶殼雞蛋引發的沙門氏菌引起的食物中毒事件，呈上升態勢，日本厚生勞動省下屬的生活衛生局向各地方政府發出《關于對食品衛生法實施規則及食品、食品添加劑等的標準作出部分修正的通知》，并通過該通知的附件《雞蛋洗選包裝單位的衛生管理要領》，對雞蛋洗選包裝如何應對沙門氏菌作出了具體指導。

其后，由一般社團法人日本蛋業協會主導編撰的《GP HACCP指南》，經日本厚生勞動省認定，成為HACCP體系在雞蛋分類包裝的權威標準，以防止沙門氏菌在生產階段對雞蛋造成污染。

日本農林水產省2000年發布的《雞蛋標準交易綱要》進行等級劃分，滿足特級、1級的蛋品，就達到了“可生食雞蛋”。

經過調查，記者發現，在日本有9個法規規章、行業規范對雞蛋的沙門氏菌控制、可生食等級進行了相應要求與規范。換言之，日本是通過多個部門從不同的維度對可生食雞蛋的生產標準進行了相應規范。從這一點來看，并非如一些媒體所言“日本沒有可生食雞蛋標準”。

黃天鵝為什么去引進日本PPQC機構的38年可生食雞蛋標準呢？黃天鵝技術中心副總裁徐文龍表示：“我們深入研究發現，加藤宏光博士1982年創辦的PPQC（家禽產品品質控制），是日本最早從事蛋雞沙門氏菌控制的專業機構，其建立的蛋雞《HACCP》控制體系，比日本政府現行標準更加完整、標準要求更高。從種雞、飼料、飲水、飼養、養殖環境管理、蛋品分選等全環節，進行沙門氏菌的控制。比如雞苗、料槽、飲水、飼料，甚至養殖員的衣服，都要做沙門氏菌的檢測，一棟雞舍，每批次要抽檢1000枚雞蛋樣品。這些標準，是日本政府與相關部門沒有要求的。加藤宏光博士創立的這一套標準體系，每年要應用于日本兩三千萬只蛋雞，近40年累計超過7億只蛋雞規模。應用性強，這也是我們引進PPQC可生食標準體系的一個重要原因。我們認為，PPQC的這一標準，更具高標準與權威性，也有較強的廣泛性。”

據徐文龍所言，因為蛋雞是有生命的生物體，不像由機器生產的加工食品，日本對沙門氏菌的控制更多在于生產鏈前端的過程控制，這一點，比一些也生產可生食雞蛋的企業，只提供“沙門氏菌未檢出”的產品檢驗報告，要更加能保障蛋品的安全。“比如我們有20多個沙門氏菌的監測點，我們要去定期監控，這個在國家標準里是沒有的”。

去年9月，黃天鵝聯合多家科研機構、院校及行業協會撰寫并出臺了《可生食雞蛋》團體標準。中國農業國際合作促進會標準化委員會主任王培知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這一團體標準涵蓋蛋雞養殖生產8大環節、24個關鍵控制點，代表一整套高技術含量的完整管理體系。

該團體標準要求對養殖及初加工全環節進行沙門氏菌檢測，此外，該標準以高于國家要求的頻次進行企業自檢及外部機構檢測。“從起草的參考指標體系，專家、生產企業、銷售企業的參與程度來看，這一標準是涵蓋了從生產到養殖、檢驗管理、車間管理、銷售管理的一條龍式指標體系，從參與方面和指標體系方面都是很完整、很前衛的一套可生食雞蛋的團體標準，能夠較好地規范和促進可生食雞蛋企業的生產、銷售及消費者認知”，王培知認為。

黃天鵝相關可生食雞蛋產品 圖片來源：企業供圖

消費倒逼產業升級 3000億蛋品賽道將誕生全國性品牌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雖然是全球最大的蛋品生產與消費國，占據全球42%的總量，但中國蛋品行業長期處于“小而散，低利潤、低水平”的發展局面，長期沒有代表性品牌的出現。對于可生食雞蛋的出現，有人判斷有可能成為蛋品行業轉型升級的重要契機。

據了解，在歐美及日本等發達國家和地區，溏心蛋、單面煎、水波蛋等非全熟雞蛋，早已成為大眾普遍的食用方式。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中國消費者也經常食用溏心蛋等非全熟的雞蛋。要滿足這種多元化蛋品食用方式的食品安全，就需要雞蛋中不含沙門氏菌。這一新的趨勢，很有可能助推可生食雞蛋從小眾變為主流。

專注于亞太地區農業投資的璞瑞基金是全球最大的農業產業投資基金。璞瑞基金董事總經理王姿婷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中國蛋雞養殖行業長期以小規模的養殖戶為主，2000年前后，隨著環保和食品安全要求的提高，一些小散戶開始退出，中大型養雞基地取而代之。近幾年，行業整合加速集中。這時候就出現了一批頭部品牌，進而引發資本關注。

王姿婷坦言，“資本更加關注行業轉型升級與加速集中帶來的巨大商業機會，只有當伊利、蒙牛這樣的品牌處于孕育誕生初期的時候，資本才會更加感興趣”。

在黃天鵝進行天使輪融資時，璞瑞基金就參與其中。王姿婷表示，之所以看好可生食雞蛋賽道，在于蛋品行業有3000億元市場規模，迄今為止還沒有全國性的大品牌出現。而雞蛋是必需消費品，又兼具產業壁壘，“要做出一個品牌必須搭建全產業鏈，從養殖到生產、到物流、到終端銷售布局”。因此，在璞瑞基金看來，蛋雞行業必然出現“伊利、蒙牛”這樣的全國性大品牌，當然，一些區域性的領先品牌也會并存。

市場需求倒逼行業升級。隨著行業升級，規范升級并逐步完善亦是大勢所趨。

黃天鵝方面表示，品牌誕生以來，黃天鵝將大量的資金投入到全產業鏈建設中去，目的就是適應產業升級的需要，提供更安全、更高品質的蛋品。

徐文龍給記者算了一筆賬，“比如我們的雞苗，在引進之前我們會對雞苗種源做沙門氏菌的檢測。而沙門氏菌除了雞苗可能存在的垂直傳播，還有環境水平傳播。因此在雞苗吃的飼料、水源、生產環境等方面，我們都需要做定期檢測讓其始終符合我們的生產要求”。

“從投入品、養殖環境到蛋品包裝環境、流通環境，都需要從整個系統上去進行風險控制，這一點構成了我們比同類蛋品生產企業的直接成本要高得多。”徐文龍表示，可生食雞蛋在產品推廣的初期，規模效應還未顯示出來，所以產品價格相對更高。當然，一定的產品溢價，也會促使行業升級的動力更足、投入更有保障。

以物流倉儲環節為例，由于更高的食品安全要求，可生食雞蛋需保障過程中的冷鏈倉儲、物流的冷鏈管理、終端賣場的冷藏存放以及更加嚴格的食用期限。在日本，其規定雞蛋的可生食期一般為15天，在黃天鵝的企業標準及團標中，亦有這一規定。此外，在國內大部分的賣場，仍將大部分雞蛋在常溫下存放。

針對這一現象，黃天鵝方面表示，其募集而來的資金用途之一就是建立全產業鏈的可生食雞蛋的產品體系。據其透露，在部分終端賣場，只要條件允許，就采取由企業個體采購冰柜的形式，提供給賣場以進行可生食雞蛋的低溫保存，以保證全鏈條的雞蛋品質與安全性。